他毫无恋爱经验,也不曾喜欢过具体的人,但每当面对李聿,却总有难以否认的、心动的时刻。 一前一后走出影院,那股令宋双榕慌张的悸动仍未散去,他静静地跟在李聿身后,目光移到他随步伐摆动的手上——那是一双能解难题、也能把宋双榕的手掌完全包裹其中的大手,十指长且直,指节被一层薄茧覆盖。 宋双榕握了握拳,快走两步追赶上他,摆臂幅度很大,手背总算蹭到一起,但没有再次被握住。 李聿走得很快,没过几步,宋双榕又落在后面了。 又过去一周,宋双榕的期中作业被学院评为优秀短片,获得在校内公映的机会,他留了一张票,想邀请李聿来看。 李聿依旧说“可以”,不作其他表达。 他像是一口深井,只要宋双榕发出声音,就能得到回应,不出声,就兀自静在那里。 宋双榕不知道在李聿看来,两人算是什么关系,有时他很想干脆问个明白,但又怕打破微妙的平衡,不敢冒险,只好作罢。 影片放映时间定在周五晚间八点,共一小时长。 五点不到,宋双榕先到场检查了片源,确定无误后,一个人晃到影院后的草坪上。 秋季的草地枯黄辽阔,空无一人,万物昏昏欲睡。 宋双榕仰面躺倒,头顶是一蓬松软的云朵,他双臂高举,捧着手机给李聿发:“不要迟到!” 没过多久,李聿的电话打来了,宋双榕把手机平放在耳边的草地上,听见李聿叫他的名字,问:“不是八点开始吗?” “是,”枯草扫过耳廓,痒痒的,宋双榕说:“怕你忘了嘛。” “我不会忘。”李聿说。 “好吧,”宋双榕实话实说:“其实是我有一点紧张。” 电话那端出现一阵杂音,像是从教室里发出的,宋双榕敏捷地捕捉到几个数学公式,他问李聿:“你在上课吗?” 李聿“嗯”一声,说:“没事,下课了。”像是远离了教室,他又问:“为什么紧张?” “担心没有人来看,”宋双榕盯着云朵,说:“……或者觉得不好看吧。” 他第一次获得公映的机会,内心很是忐忑。 这次期中作业的主题是等待,宋双榕在市郊的一座矮山中取景,拍摄了一个山中少年,每到黄昏时分,总能听到遥远的汽笛声,于是日日在山谷间等待列车的到来。 笛声长鸣,深夜迟迟未至,但山间没有铁轨,列车永远不会到。 安慰人大概超出了李聿作为一口井的能力范畴,他没有说话,宋双榕轻轻道:“你先忙吧,晚上见。” “宋双榕,”李聿叫住他,问:“你现在在哪里?” “影院后面的草坪。”宋双榕如实回答,想问你要来吗,话到嘴边,又被他吞回腹中。 但听到李聿说:“我四十分钟后到。” “啊,”宋双榕愣住,张张嘴,最后说:“哦,那我等你。” 挂掉电话,离黄昏已经不远,晚风一阵一阵地吹。 宋双榕出门时穿得少,上身只有一件厚卫衣,他冷得打颤,又懒得动,帽子扣上后闭起眼睛,不知不觉间真的酝酿出困意。 将睡未睡时,宋双榕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,他反应片刻,意识到有人正踩在草丛中向他走来。 猛地睁开眼,被并不强烈的暮光一刺,又紧闭上,眼前一阵阵发白。 几秒钟的间隙,脚步声已经接近他的身体了,宋双榕正想再次睁眼,却听见李聿的声音,音源高高的,音调平常地叫他:“宋双榕。” 没来由地,宋双榕暗自放缓呼吸,一动也不动,透过薄薄的眼皮,感受到李聿的影子将他笼罩起来。 眼前一片黑,听觉就变得分外敏感,宋双榕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,而后是更轻、也更近的一句“宋双榕”——李聿蹲在他身旁了。 装作醒来并不难,眼睫颤动,唔哝几句,他有信心能毫无破绽,但却不准备演,因为很想知道李聿接下来会怎么做。 时间变得难捱,风好像都停了,宋双榕开始数自己的心跳,到第二十下时,他感觉到了李聿的靠近,气息扑面而来,擦过下巴,激起一阵温暖的痒意。 宋双榕忍得很辛苦,看不见、也猜不准李聿的动作,一颗心高高悬着——如果李聿准备做些什么,他想他不会反抗。 正想着,李聿把手覆盖在了宋双榕的手上,似乎察觉到凉意,他轻轻握住了,虎口*错,掌心的温度很高,和牵手那晚一样。 宋双榕的心开始膨胀,耳根发烫,很费力地控制住自己不回握,又想抓住他问原因,因为这一时的张皇,错过了最佳时机——李聿又把手松开了。 没过几秒,有什么东西覆盖住身体,温暖而柔软,宋双榕顺势睁开眼,见李聿只穿一件格子衬衫坐在旁边,他的外套搭在自己身上。 “你来啦,”宋双榕双手撑地,坐起来,清了清嗓子,欲盖弥彰道:“我不小心睡着了。” 李聿倒是坦然得多,只“嗯”了一声,又阻止宋双榕把外套还回去,说:“你穿得太少了。” 推拒无果,宋双榕见他耳廓透着温暖的红,只好把大很多的外套裹在身上,建议道:“我们要不要先进场等,里面暖和一点。” 李聿说好,但两人都没有起身。 并肩而坐的情形让宋双榕有种错觉,好像他们正共同等待着什么,在天黑以前。 风刮来荡去,头顶的云悠悠飘远,李聿还是老样子,只有宋双榕先说话,他才做出反应,不拒绝、也不主动。 宋双榕蜷了蜷手指,说:“对了,票还没给你。” 他忘了外套不属于自己,手伸进口袋,手背却忽然被李聿按住了,比牵手时更用力,李聿说:“等一下。” 但还是晚了一步,宋双榕指尖触到一沓触感熟悉的纸,他拿了出来,李聿像是想夺走,手碰到宋双榕的指节,又收回去了。 “这是——”宋双榕低头,掌心里是数张票根,他愣住了,好一会儿,才抬头问:“你买这么多票干什么?” 李聿的神情依旧冷静,只是喉结上下挣扎几下,说:“帮同学买的。” 一定有云朵被宋双榕吸进去了,堵在喉咙中,胀得厉害,他低声道:“撒谎,小心鼻子变长。” 下午在影厅时,宋双榕顺便看了后台的售票数据,当时未售出的座位号,现在统统出现在李聿的口袋中。 李聿没有说话,宋双榕叫他的名字,催促他回答,指腹不住地揉搓票角。 静了几秒,李聿才开口,答得理所当然:“是你说的,担心没有人来看。” 宋双榕按住内心的慌乱,久久看着他,又问:“那这些票你准备怎么办?” “开场前分给同学。”李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