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过来,在雪莱的身边躺下,积雪发出簌簌的声响,被印上了另一个人形。 “我从来没看到过这么漂亮的星空。”雪莱喃喃说道,伸出一根手指,在夜幕中描绘着银河的走向,“又清楚,又干净……感觉像另一个世界。” “所以才会有冥河的说法啊。”伊雷把胳膊枕在脑后,顺着雪莱的目光看去,“人死以后,会变成天上的星星,流进忘川河里,顺着星河的流水去往另一个世界。原本我是不信这些的,但亲眼看到以后,又觉得说不定是真的。” “如果是真的。”雪莱说,“你的母亲和你的妹妹,都在那里看着我们。” “你的母亲也是。”伊雷说。 然后他们同时安静下来,有好一阵谁都没有说话。 然后雪莱轻笑了一声,在静谧到极点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。 “不会的。”他说,“星星只是离我们很远的星球,和五年前砸在地球上的东西一样,只是石头和沙土。人是不会变成石头的。” “你怎么知道?”伊雷侧头看他,“你又没当过石头,只当过人。” 雪莱眨了眨眼,一时间居然想不到任何论据来反驳伊雷这无厘头的观点,只好放弃,“如果可以的话,下辈子我还是想当一只鸟。” 伊雷表示赞同,“当鸟不错,不但可以飞,还可以到处拉屎。每天随机抽取一个倒霉蛋,黑衣服拉白屎,白衣服拉黑屎,他想抓你还抓不着,你噌一下就飞了。” 雪莱笑得浑身发抖,“你有毛病吧?” 伊雷也跟着笑了半天。 笑够了,雪莱也侧头去看他,“那你呢?” “我?”伊雷说,“对我来说,我还是希望你像现在这样,做个人类就好。” 他显然会错了意,雪莱却怔住,胸腔深处翻涌起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。 他对上伊雷的眼睛,那双眼深邃干净,在漫天星辰的映衬下像拂去尘土的矿石。 他好像该说些什么,可是到了现在,又似乎什么都不需要说。 在山与星空的笼罩下,一切言语都失去意义。 于是雪莱撑起上半身,把嘴唇贴上去,与伊雷交换了一个深入而炙热的吻。- 高山上的环境实在算不上好,严寒又低氧,雪莱一直到半夜两点以后才勉强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,可是眯了才没多一会儿,就被帐篷发出的一阵巨响给惊醒了。 睁开眼一看,他们的帐篷在狂风中剧烈抖动着,篷顶的支撑几乎弯折到极限,下一秒,脆弱的支柱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,整张布料几乎是砸在雪莱的脸上。 他的大脑懵了两秒之后忽然意识到,起风暴了。 出发前渔船的船主明明说这几天都是好天气,可他们居然就这么倒霉,在本应是大晴天的日子里,在深夜撞上了突如其来的暴风雪。 在他在被撕裂的帐篷布料里拼命挣扎的时候,一只有力的手将他从帐篷里拽了出来,另一只手则拽出了他们的装备和登山包。 几乎是一瞬间,那顶质量堪忧的帐篷就像风筝一样呼啦一声被狂风掀飞,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。 雪莱在满地的积雪里摔了一跤,又立刻被伊雷扶住,暴风雪中视野仅有面前的几步,耳朵里也灌进大量的风声,鼓膜被拍得生疼,什么也听不清。 “走!”伊雷用最大声冲雪莱吼道,“往前走!” 说完,伊雷紧紧抓住了他的手,顶着风暴一步一步地往前迈。 在这样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下,他们唯一的选择就只有不断往前走。 没了帐篷,就等于没有了后路。 沉重的登山装备能保证他们不会被暴风雪吹飞,只有活动起来,才有可能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保持体温。只要他们走出风口,风暴就会消失,他们就能活着登上山顶。 只能向前走,必须向前走。 雪山的深夜简直和死亡一样可怕,刺骨的寒风从四面八方不断拍打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,四肢、手指,只要稍一停止活动,立刻就会像冰一样麻木,丧失感觉。 体温在风暴中迅速流失,迈出每一步都变得极为艰难。雪莱的大脑一片空白,肌肉控制不住地颤抖,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死神在周身徘徊。 下一秒,或者再下一秒,就可能冲破他的皮肤,取走他的心脏。 他没有任何说话的力气,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用来集中在如何握住绳索和迈开下一次脚步。 每一步都比上一步要更加费力,渐渐的,他空白的大脑里只剩下一个念头,本能的恐惧攫住了他浑身的神经。 他会死在这里吗? 他和伊雷,会一起死在这个地方吗? 雪莱本以为在漫长的钝痛里,他早就不会对死亡感到恐惧。 他来到这里本就是为了寻死,他甚至没有奢求自己能死在山上,他本以为自己最多能走到山脚下,甚至死在连山也看不见的地方的,那时他想到这些,心脏的深处没有任何起伏,像死水一样宁静。 为什么事到如今,他会这样害怕? 看着绳索前方Alpha高大的背影,雪莱混沌的大脑回光返照似的忽然明白了。 是了,是因为现在伊雷在他身边。 他不愿旅途就这么不明不明地结束在这里,更不愿伊雷在忍受这么多痛苦、付出这么多心血之后和他在这里白白送命。 他的命原本轻得像一根羽毛,无关紧要,可是伊雷握住了它,于是在他的掌心里,他的命变成了全世界最珍贵、最沉重的宝物。 让他不舍得再丢弃,不舍得再不珍惜。 可这世界从不顺应任何人的意愿,偏偏在他最想要活下去的时候让他面对死亡。 雪莱的脚步越来越沉重,耳边出现了严重的耳鸣,也渐渐难以感觉到自己的四肢。 视野越发狭窄,连前方的绳索也看不到了,呼吸也变得越发困难。 就在这时,忽然有什么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,用力拉了他一把。 是伊雷·哈尔顿。 雪莱看到他的嘴唇在不停地动,他努力地辨认着,过了好一会儿,伊雷的声音才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,传进他的耳朵。 “……走!一直往前走,不要停下来!”伊雷拽起他的胳膊,用力攥住他的手,将他从直觉丧失的边缘生生拉了回来,咆哮道,“我跟你谁都不会死在这里!你听见了吗?我跟你,我们两个人,会一起攀到山顶,绝对绝对,不会死在这里!” 伊雷的声音就像当头一棒,猛地让雪莱从混乱的绝望中清醒过来。 不会死的,他们怎么可能会轻易死在这种地方? 他与伊雷一起走过那么远的路,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。 没有任何事打败他们,死亡亦没有将他们分开。 他和伊雷,不可能死在这种地方。 一瞬间,雪莱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,用力回握了伊雷的手,向前迈出一大步,来到了他的身边。 伊雷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