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离开雪莱一会儿,他就有各种办法自己把自己搞残废。 这样的自理能力,到底是怎么健全地活到31岁的? 幸而雪莱有个优点就是听劝,让他把带辣的菜放下他就放下,让他别抠伤口他就不抠,顶多露出一个困惑而略带委屈的小表情,让伊雷看了心里发痒,有不顾多少人在看一口亲上去的冲动。 渔船航行的第三天,因布山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远方。 那是一座巍峨耸立的雪山,静静地伫立在海的另一端,山顶高耸入云,初生的阳光照射在上面,一瞬间让人产生了某种仿佛本能一般,对自然万物的敬畏之情。 雪莱只站在甲板上看了因布山一小会儿,就转身回休息室去了。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,伊雷敲响房间门,等了有一分多钟,里面才传来雪莱的低声应答,“进来吧。” 伊雷走进屋,发现雪莱正在休息室的小桌前坐着,盯着铺在桌面上的一张地图发呆。 那是他们出发时参考的地图,上面密密麻麻地画了很多标记,有一些对勾也有一些叉号,雪莱似乎是对着这张地图做了旧规划,又在新旅程完成后对着原来的标记做出了修改。 在地图的不远处,标记为“终点”的因布山的位置旁圈画了一个问号,伊雷不知道那个问号代表的是抵达时间的疑问,还是对抵达动机的怀疑。 伊雷拉开雪莱对面的椅子随意地坐下,把手伸到雪莱面前,“送你。” 雪莱抬起头,看到伊雷手里捏了根翠绿的狗尾巴草,不由得笑出声,“什么东西啊,哪儿来的?” “说出来你可能不信,刚有只海鸥飞过甲板,嘴里就叼了根这个。”伊雷一边说,一边捏着草的根部看它转来转去,“可能是从佛巴港叼来的。你看,就咱们走的这几天,野草都长出来了。” “那海鸥呢?”雪莱问。 “被船长炖了。”伊雷随口说,“中午吃海鸥大补汤。” 雪莱诧异地睁大眼睛,伊雷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,“骗你的,放走了。安娜还说它是什么和平的使者,净扯淡,人和平使者叼的是橄榄枝,也不长这么大个儿。” “……幼稚。”雪莱翻了个白眼。 伊雷笑着拉过雪莱的手,在他的指腹上捏了捏,“就是看你一脸心不在焉很好骗的样子,实在没忍住。在想什么呢?” 雪莱抿了抿唇,把目光从地图上移开,“没什么。只是想什么时候能到。” “我刚才问了舵手,他说从看见雪山到抵达山脚下,一般还需要一两天的时间。”伊雷说。 “这样。”雪莱低声应道。 伊雷能感觉到雪莱的手指在自己的掌心里缩紧,然后过了好几分钟,沉默蔓延在小小的屋中,谁都没有说话。 那根狗尾巴草静静地躺在地图旁边,为单调的桌面增添了一抹颜色。 “雪莱。”伊雷率先开口,把雪莱往后缩的手指重新拽回来,“如果——我是说如果,如果你愿意从因布山回来,之后想做些什么?” 雪莱的表情一瞬间露出了些许茫然,显然并没有提前思考过这个问题的答案。 “闲聊而已,不用想太多。”伊雷说。 “我可能……会想再去朗赛看看吧。”雪莱想了想。 这个回答让伊雷有些意外,“嗯?为什么?” “第一次去的时候乱七八糟的,没能好好看一下你住的地方和生活的环境。”雪莱抿了抿唇,“我想再多了解你一点。” 伊雷低头笑了一下,“朗赛那地方真没什么好看的,我家也特别简陋,但你要是好奇,我肯定带你参观。这是客厅,这是沙发,这是卧室和卧室的白墙,三分钟就结束了。” “也不一定吧。”雪莱说,“上回参观的时候,光那张床就观了俩小时。” 伊雷愣了一下,然后差点笑抽过去。 想不到他温文尔雅、彬彬有礼的老板有一天居然也学坏到能面不改色地开黄腔了。 不知该说是人不可貌相,还是他这个老师教的实在太好。 “行,争取下次参观三个小时,导游会努力的。”伊雷唇角带着笑,胳膊肘撑在桌面上,靠近雪莱一些,“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?” 雪莱向后靠在椅背上,抬着头想了一会儿,“想回南特看一部电影。” 这个愿望对曼塔家的大少爷来说好像有点普通,因此伊雷投去了疑问的目光。 “陨石以后,南特的电影院就不对Omega开放了,除非是有标记的Omega,可以被自己的Alpha带着进去。”雪莱说,“我其实挺喜欢看电影的,以前工作忙的时候没有时间去电影院,后来倒是变得比谁都闲,却再也进不去了。” 伊雷的心脏短暂地抽痛了一下,点点头,“没问题,我带你去。” “还有南特的喷泉广场,我也一直没有去过。”雪莱说,“那附近有座花园,还有个大礼堂,据说里面很漂亮,现在也是Omega禁入区。” “那地儿我知道。我以前有个雇主,婚就是在那结的。”伊雷接话,“二婚也是,三婚也是。一打开他社交平台,相册里全是礼堂照片,不知道的还以为房产中介呢。” 雪莱没忍住笑出了声。 “你要是想,我陪你把所有Omega禁入的地方都逛一个遍,南特也好,朗赛也好。”伊雷说,“你要是喜欢佛巴港的氛围,回来我们也可以在这边住一阵子,一个月、两个月,一年两年都可以。北边城市我们也有好多地方没去,马文啊,北伦纳啊……” “伊雷。”雪莱打断他,低下头,似是刻意避开了眼神交流,然后用很慢的语速说道,“你刚才说了,这些只是如果。那如果,我还是想留在因布山,你要怎么办?” 伊雷没有说话。 稍有缓和的氛围此时又像胶水一样缓慢地凝滞住了,沉默在房间内蔓延,海浪的声音机械地在屋外回荡。 雪莱的指尖有些发抖。 他或许不该说出这句话,不该破坏伊雷苦心缓解的氛围。 可他与伊雷都知道,在抵达最后的终点以前,这个问题会一直横在他们之间,像一根埋入伤口的硬刺,无论是否刻意忽视,都会留在那里,使伤口深处隐隐作痛,始终无法愈合。 “我不会死的。” 雪莱听到耳边传来簌簌的轻响,抬起头发现,是伊雷拿起了桌上的野草,在手上弯折把玩着。 他脸上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静,语气也十分淡然,与刚才闲聊时没什么区别,“我很爱你,雪莱,但不会爱到超过爱我自己。所以你放心,我不会跟你一起殉情。我会活下来,拿走我那份钱,回到朗赛,回那个三分钟就能参观完的小屋,继续过我原来的生活。我可能会拿这份钱再买栋房子,或者盖个小楼,也会按我之前说的,在附近给你买一块墓地,立一块碑。” 伊雷一边弯那根狗尾巴草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