困意全无,他在床上来回打了一圈滚,犹豫着应该如何回复。 自玩具熊被垃圾车运走后,Nicolas人间蒸发了接近三个月,但罗伊的人生没有因一次失恋停滞不前。他平平安安地毕业,拿到证书,收到罗月江发来的远程祝福。踏入社会,闯进全然陌生的新世界,罗伊自顾不暇,腾不出时间哀叹。 只是青年身影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。他偶尔睡前翻过手机相册,仍然无法阻止自己打开那个上锁的文件夹。身缠围巾的Omega浑身通红,缩在泰迪熊里不敢看他。那是罗伊许多个深夜的素材,最后总落于梦中随风飘舞的雪花。体温仿佛犹在怀中,睁眼身旁却一片空荡。 罗伊扑在枕头上使劲磕了两下,忐忑地拿起手机打字。 -当然可以。什么时候? 他又钻进被子里乱拱一气,快被闷死时探出头,信息已经回复。 -明天晚上,地点你定。你还没睡觉? 罗伊看了一眼仍然亮着的电脑,他不确定自己明天能否交差。 -你不也一样? -我刚下飞机,有时差,现在住机场附近的酒店。 看来Nicolas去了很远的地方,而且很着急,没打算久留。罗伊斟酌片刻,敲敲打打。 -如果是很重要的事,你能明晚到公寓来谈吗?只有我一个人,老地方。我现在搭固定的班车上下班,去上城区需要绕远路。 省略号在屏幕上闪烁许久。 -好。 -别告诉维多利亚,以及任何人。 罗伊一直睁眼到天明。几乎没睡上觉,他却比喝了十杯咖啡还要精神。同事们被他今日过度亢奋的热情模样吓了一跳。 Nico找他做什么?能让青年不远万里飞回这片伤心之地的,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事。短短几句话,他拿出手机看了又看,恨不得能将字母掰碎理解。他想给维多利亚打电话。按理说回到这里,对方是Nicolas第一个会依靠的对象。但Nicolas特地阻止了他,有那么严重吗?无论是维多利亚还是米奇,都应该非常高兴见到他回来。 心猿意马的后果是工作效率严重下降。罗伊从未觉得一天的工作有如此漫长。键盘噼里啪啦,屏幕上的字母不知不觉变成模糊轮廓。黄金海岸的摩天轮仍在旋转,陪他走过海滨步道的青年现在又过得如何?坐在回家的班车上,罗伊望着窗外不断后移的钢铁森林发呆。时髦的人们如织穿梭在大道间,金钱流淌像下水道的污泥,筹码砌成空中楼阁,这是世界上最热情又冰冷的国度。她给予人们无与伦比的美丽梦想,却没有保证它一定会实现。 -我在楼下等你。 手机振动时,连着罗伊的心脏也一起抖了下。望着屏幕上简洁的信息,他抓紧手机,闭上眼睛,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。罗月江说的话出现在脑海中。学会保持距离,他不能太激动,再次把好不容易回来的猫吓跑了。 下车时腿脚微微发软。刚分手的那些日子,罗伊为他们设想了无数个重逢的场景。北方高山的冰雪,南部海岛的太阳,蓦然回首,多年后的他彻底长大,成为Alpha该有的样子,而青年像被冻在故乡的冰岩里,幼稚的脸颊神情依然疏离。Nicolas只是又一次躲了起来,像他逃避安德烈一般,拼命将自己藏进无人的角落。 罗伊忐忑地向前走,站在台阶下,抬起头,心头一痛。 Nicolas也看见了他。逆光站在七月夕阳中,Omega的皮肤白如落雪。莹蓝色的瞳孔恍然深处有冰裂开。罗伊想起那枚破碎的宝石被藏进衣柜里,或许此生都不会再见。青年眸中闪过一丝慌乱,转瞬即逝。不知是不是思念的错觉,这几个月里他的营养似乎不错,脸颊变圆了,见不到原先颧骨和下颌锋利的轮廓。 “……嗨。”罗伊张张嘴,干涩地挤出音节,克制住想将对方拥入怀中的冲动。深夜攒了那么多话想说,他喉咙疼得要命,一个字都出不来。即使贴了抑制贴,苦涩香气却依然缭绕,比记忆中的更浓烈。虽名为伴侣,他并未标记Nicolas,撇开浓情蜜意时分,对方的信息素对他的影响与普通Omega无异。他们以前的羁绊有这么深吗? Nicolas咽下唾沫,垂着头没有看他,竟然后退一步拉开距离,轻轻颔首示意带路。 一路无话,罗伊推门而入,Nicolas却站在门口,没有立刻进入。他抬起头,疑惑地看了一眼门牌。 “怎么了?”罗伊回头问。 Nicolas看着他,眼里不言而喻:那些东西呢? 原本拥挤的学生公寓,此时却空空荡荡。摆放影碟的电视柜落满灰尘,门口凌乱的色彩斑斓运动鞋如今只剩一双,白墙上还有海报被撕下的留胶,破落却热闹的长条餐桌,放着早上未能收拾干净的一人份碗碟。 “啊,他们,”罗伊见他盯着电视柜抽屉的空洞,无奈地笑笑,“都搬走了。” “为什么?”Nicolas不解,“那天不是说还要继续深造吗?” “你还记得埃洛特的交换生申请吗?”罗伊转头看了一眼狭长的走廊,另外两间屋子的门紧锁着。“他本来完全有资格拿到那个名额,但最后去的却是另一个学生。我承认他们都非常优秀,比我优秀。但埃洛特的综合成绩肯定更好。”他将背包随手丢在沙发上,因为没有杰西做家务,那上面堆着好几天没洗的衣物,“我想,可能是因为那个学生更‘清白’吧。” 他已经说得够明显了。Nicolas默不作声握紧拳头。罗伊想起他有差不多被顶替的经历,虽然和出身无关。 “依米呢?”他问。 “分手了。埃洛特没有做其他准备,因为没拿到名额和奖金,家里让他回去。”罗伊声音轻飘飘的,“即使是埃洛特,想跨越整个地球维系感情,也太难了。”他不是真正的情圣,只是凡人。 灰尘在阳光中轻轻飞舞,Nicolas踏进公寓,伸手抚摸墙上海报的边缘痕迹。冬夜时他们在这里举杯欢庆,如今已散落天涯。 “杰西考上研究生,去了北方。他说这里没有他的灵魂伴侣。”说到这里,罗伊忍不住笑了下,“要我说,明明是因为她们只出现在‘云’里。” 那个容易脸红的大男孩,恐怕这辈子都不知道怎么和Omega开口。“你呢,”他说,“你就一个人住这里?” 这相当于独自承担原来三倍的租金,对勤俭节约的罗伊来说,简直是一件酷刑。 “我本来有计划搬到离公司更近的地方。”罗伊直言,“但现在我正在招新室友,只是还没找到。” “为什么?”Nicolas问,“工业园附近的环境比这